我多年来养成的饮食习惯,饭桌上若要没有辣酱,即便满是佳肴,也觉得口中无味。一碗饭,就上几口炒辣酱,吃起来那才叫酣畅淋漓。
上世纪七十年代初,我作为知青,响应国家号召,插队到离家四十多里外的一个村庄。那时我还不满十八岁,长得瘦小,第一次出远门独立生活。所在生产队人多地少,条件非常简陋,我和另一位同学被分到一间废弃的稻场棚里,七八个平方,住得挤,吃得差。有一次回家,母亲看我黄皮寡瘦的模样,心疼得直掉泪,再三叮嘱我干农活要悠着点,不能把身体累垮了。得知没有下饭菜,母亲说,赶明儿我给你准备些炒辣酱带回去。
从小在农村长大的母亲,精于烹饪,做辣酱更是拿手绝活。记忆中母亲每年都做几次,她做起辣酱来,从选料到加工,每个步骤都有讲究。比如,蚕豆不仅要颗粒饱满,还必须是本年新收的;干虾务求新鲜,并剪去虾头;肉则取纯精肉,并切成细丁;至于配料辣椒、生姜、蒜子等,比例多少,甚至用什么油炒,一点也不含糊。
第二天吃过午饭,母亲就忙活开了。她从年年做的生豆瓣酱盆里挖出一大碗,烧翻滚后倒入生酱;哧啦一声响,香味立马就从厨房里飘散开来。差不多时,再放上先前炒至七八成熟的干虾和肉丁,最后将备用的蒜蓉、姜末、剁椒等全部倒入锅里。炒好起锅后,一盘色泽亮丽、鲜辣可口的炒辣酱大功告成。
我曾经不止一次问过母亲,为何做酱有那般耐心。母亲没有高深的道理,只是淡淡地说,希望我吃得好、长得快。我知道,朴实的言语里倾注的是母亲殷殷的呵护和关爱,路再远也隔不断母亲对孩子的挂念和担心。